建安二十四年,五月。
漢中大捷的春風,席捲了整個西川。
西川士民,載歌載舞,為勝利而歡呼。
蜀郡。
布衣綸巾的俊雅少年諸葛喬,佇立拱橋,靜靜地欣賞橋下的江水波光。
稚嫩的呼聲由遠及近。
「阿喬吾兄,汝父呼你!」
身材胖胖的少年劉禪,小跑而來,肉嘟嘟的小臉有幾粒粉刺。
那兩隻因為胖臉而顯小的雙眸,緊緊的盯着諸葛喬左手的小竹筒,連束腰錦帶鬆了都不曾覺察。
「阿斗,別整天汝父吾兄,說白話!」
諸葛喬右手食指和中指併攏彎曲,熟練而精準的在劉禪的腦門兒上一敲。
「疼!再敲就傻了!」劉禪捂着腦袋,雙眸的視線依舊留在諸葛喬左手的小竹筒。
諸葛喬將小竹筒拋給劉禪:「小心點,別再讓許長史給瞧見了。這個季節的蛐蛐可不好抓。」
「阿喬吾兄,吾深敬之!」劉禪一把捧住小竹筒,跳腳歡呼。
話音未落,劉禪的腦門兒又是一記彈指襲來:「說白話!」
但這次,劉禪卻是靈活的避開,一邊小跑一邊得意的高呼:「阿喬吾兄,吾先行矣!」
「真是至淳少年啊。」
諸葛喬看向劉禪那漸漸遠去的背影,嘴角輕揚。
作為穿越者的諸葛喬,這世的出身挺不錯的。
諸葛瑾的次子,諸葛亮的嗣子。
這個出身和家世,足以令諸葛喬自豪。
「喬兒,你又給阿斗捉蛐蛐去了?」
剛回到軍師將軍府邸,神態嚴肅的諸葛亮就出現在眼前。
言辭中隱隱有幾分嚴厲:「許長史今日又來尋我,說這個月他都已經扔了三隻蛐蛐了;阿斗還替你遮掩,謊稱是路邊撿來的蛐蛐。」
許長史就是許靖,有盛名而無實才。
劉備初掌西川時,賢士未附。
法正諫言劉備,應效仿燕昭王禮遇郭隗,以此昭示遠近賢才。
於是,劉備以許靖為左將軍府長史,同時兼管劉禪的學業。
許靖對劉禪的學業很苛刻,苛刻到諸葛喬都瞧不下去了,這才會給劉禪捉蛐蛐解悶。
哪有少年不貪玩的!
諸葛喬右手捂胸,表情也逐漸痛苦:「許長史暴殄天物啊,蛐蛐很難抓的。」
「行了,別裝了!」諸葛亮一眼就識破了諸葛喬的偽裝:「伱這話若再讓許長史聽見,我明日又不得安寧了。」
諸葛喬略有不滿:「甘伯母去的早,左將軍又征戰在外,許長史寬於律己嚴於待人,給阿斗佈置了繁重的學業。」
「阿斗學習累了,難道還不能玩下蛐蛐享受享受?學業貴專,但也得勞逸結合。」
「你就寵他吧。」諸葛亮瞪了諸葛喬一眼。
諸葛喬理直氣壯:「阿斗常喚我『阿喬吾兄』,我不寵誰寵?」
諸葛亮倒也沒真的想斥責諸葛喬,方才也只是象徵性的表達個態度。
劉禪的幼年是很孤苦的。
疼惜劉禪的糜夫人和甘夫人相繼而亡,劉備又時常忙於軍務而疏忽了對劉禪的關心。
諸葛亮看在眼裏,惜在心裏。
諸葛喬對劉禪的寵溺,諸葛亮是心知肚明的。
若不是許靖隔三差五的來尋諸葛亮,諸葛亮連象徵性的態度都不想表達。
諸葛亮的語氣恢復日常的儒雅:「今日難得閒暇,去棋室對弈一局。」
諸葛喬聞言,表情頓時有些松垮,小聲嘀咕:「我這臭棋簍子,阿父你贏了也沒成就感啊。」
諸葛亮的腳步一滯,握着羽扇的右手也在瞬間緊繃。
諸葛喬瞬間認慫,疾走幾步,邁步在諸葛亮前方:「孩兒近日棋藝有所明悟,今日定要與阿父在棋盤上分個高低!」
黑子起,白子落。
棋盤如時局,錯綜而複雜。
雖說在跟諸葛喬對弈,但諸葛亮明顯有些心不在焉。
「阿父若有煩心事,可說與孩兒聽。」諸葛喬本就不是少年心性,這察言觀色的本事早已刻進了骨子裏。
聽到諸葛喬的詢問,諸葛亮這才回過神來:「曹操退兵回長安了。」
諸葛喬道:「退兵是好事,阿父為何還要煩憂?」
諸葛亮的語氣多了幾分無奈:「曹操在漢中這幾年,遷走了漢中大量的百姓和財物,又焚毀了不少的房屋和耕地。主公雖然贏了軍爭,卻只得了漢中的空城。」
果然。
曹操還是那個曹操,得不到就毀掉。
「漢中已成定局,阿父再怎麼煩惱也無濟於事。」諸葛喬將棋子落在棋盤的空處,意有所指:「孩兒以為,左將軍當下的隱患,不在漢中而在荊州。」
諸葛亮的眼中多了幾分讚賞:「荊州有雲長坐鎮,能有什麼隱患?」
諸葛喬不假思索:「臥榻之側,有毒蛇藏於洞中,防不勝防啊。」
諸葛亮再問:「不知喬兒說的毒蛇,在何方?」
諸葛喬手指東南:「自然是,東南方!」
雖然沒有明說,但諸葛亮也聽懂了諸葛喬的暗喻:毒蛇在臥榻之側,又在東南方,指的就是江東的孫權了。
「曹操勢大,非主公一人之力能夠抵擋;結盟孫權,也是不得已而為之。」
諸葛亮輕嘆,目光看向錯綜複雜的棋局,似是自語,亦似在說與諸葛喬聽。
「昔日我於隆中論三分時,曾言荊益兩州地險民富,是難得的用武之地。」
「若跨有荊益,保其岩阻,西和諸戎,南撫夷越,外結好孫權,內修政理,進爭天下,霸業可成。」
「只可惜,時局變化無常。」
「荊州荒蕪殘敗,漢中人物流失。」
「而中原地廣物博,人口眾多,左將軍只有數郡的物力,很難與中原爭鋒。」
「江東魯子敬病逝後,主公跟孫權的盟約關係也日漸緊張。」
「湘水劃界雖然暫時解決了左將軍跟孫權在荊州疆域上的矛盾,卻根除不了孫權奪荊州的野心。」
「不除孫權,北伐難以功成!」
諸葛喬微微吃驚。
一向力主孫劉聯盟的諸葛亮,竟然也會有除掉孫權的想法。
但很快,諸葛喬又釋然了。
以諸葛亮的智慧,又豈會看不清當前的局勢隱患癥結。
諸葛亮徐徐抬頭,看向諸葛喬的目光睿智而深邃:「喬兒能看出荊州的隱患,又視孫權為毒蛇,可有捕蛇良術?」
諸葛喬沉吟片刻:「若要捕蛇,只需引蛇出洞,斷其七寸;只是,孩兒雖然粗通其中道理,但孫